薰衣草的海洋……
不知是露、是汗、还是泪?躺在公园里的露天舞台,我们还真是累了。刚才满无虚席的观众席;现在已空无一人。深情注视着我们的十亿个眸子已变成无形的空气粒子。带走了热闹的欢呼声,剩下的是空乱的椅子。小必,小麦,这是咱仨人最后一次合作,我要走了,来日方长,我们能重演三十分钟前这段历史吗?
感谢上帝赐予我一副完美无暇的肢体,只不过脑子有点笨、愚。不,不应该这么说,应该说是较为单纯,天真!我没有灵活的头脑,但敏捷的身躯领着我,大步跨进肢体世界。其实头脑简单没什么弊多于利。我用肢体带出语言,跟和我一起合作的伙伴‘摆’出我们的心声。上天注定我、小必及小麦的缘分,不能加入任何人,我们仨也一个都不能少 。偏偏,老师为我们编织好我们人生的故事。6月6日,小麦生日的前一天,我们必须分道扬镳,学习其他国家的独舞,然后再回到学院,培养新生代。
然而,天有不测。就这样,一场现实的噩梦改写了我舞者的一生……
“往美国的班机降落失误,20死、108伤、2变聋子……”这是隔天报纸头版的大标题。一切犹如一场梦,一觉醒来已躺在雪白的病床,四周是一片寂静。我看见护士小姐在安抚病人、看见正在接受打针的小女孩在呐喊、我更看得清楚医生正在和我说话!但是,为什么我就听不见?!我哭了,邻床的大哥哭了,护士也哭了。医生忘了,护士递过一张纸条,写着:小妹,上帝太爱你了,所以不想让你听见一切不好的事情。我几乎崩溃了!任凭我叫、我喊,我只感觉到热滚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。我失聪了……我真的失聪了!
我的灵魂一度 槁木死灰,世界变得黯然无色。离乡背井,别人开嘴就能问,我却必须随身带纸和笔,与人沟通。上课时间,就托一位蛮热情的新同学,将老师讲的每一字、每一句都化作文字,让我理解。开始的一个月,都萎靡不振地进行生活规律。日复一日,经过时间的洗涤,才找到了平衡点,才肯放下忧虑,接受训练。当初,我想:我的天份应该没那么快就被抹杀吧?是现实,为我建立了前所未有的毅力。
我被派去进修的时间是一年。一年365天,12个月,48个星期。在我踏上美国土地的那一刻算起,每逢星期六都寄一封信回家,让家人及老师知道我的生活状况。我天真地以为,只要在信里告诉他们我是受轻伤的一者,就没人会告诉他们,就不会让他们在地球的另一端为我担心。我曾告诉他们,我的语言沟通能力超强,对市区的交通都了如指掌,一切都照着安排顺利进行。
可是,这儿的风土民情截然不同,我又怎么能跟着音乐完成舞蹈?所谓“愚人千虑,必有一得。”或同学、或老师、甚至院长绞尽了脑汁都想不出半点法子。我脑筋一转,完事通了!只有笨蛋才能想出这个烂注意:找出音乐的谱子,让我熟背乐谱,再跟着节奏跳出来,不就得了吗?那万一,是万一,走拍了,怎么办?这问题就由老师去解决吧!呵呵,奇迹终于出现。这是我第一次点子被别人接纳,或许也有人说我白痴。没关系,天才与白痴只不过是一线之差,我即使只是一秒钟的天才,我也不在意。
音乐的时间是17分钟,我花了6个月时间背熟了两首乐谱,剩下的5个月就用在凭空想象,袅袅娉娉地跳出自己喜欢的动作,跳出我的心声。同学还悄悄告诉我,偶尔伴奏老师会跟着我的节拍,弹出完整的乐谱。我过着一般人的生活,但并非一般舞者的生活。转了整年,是时候返乡了。一年时间,说长一点也不长,回家前两天,我给院长、老师及结下情谊的友人见证我努力的成果。然后,就这么开心地回家。我彻底地忘了我失聪了。
回到家,正巧有个全国舞蹈赛。赛期就在两个星期后。为了不让家人、导师及同学对我“刮目相看”,我隐瞒真相。《生命的起点》音乐响起的那一刻,全场鸦雀无声。这是心灵感应。我终于重拾信心,靠着记忆、回忆及心的感应把我自创的第一支舞蹈面世。顿时感觉我身轻如燕,时而婀娜多姿,时而翩若惊鸿。这是心灵音乐,只有我自己能听见……
15位参赛者,14位都领了奖,就剩冠军。我似乎听见这样的声音:“2008年全国舞蹈比赛,独舞冠军得主来自彭亨的小米同学。”直到导师牵着我上台,我才确定,我得奖了!原来,在座的每一位都清楚实情。我看见大家为我鼓掌,看见台下的父母流下欣慰的泪,身旁的小必及小麦流下感动的泪,老师更哭花了妆。礼堂内,唯独我没流泪,因为泪水只在眼里滚动着。
我终于战胜现实,战胜了自己。一切不是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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